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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属院, 两边人马正僵持着
“姚书记，你别为难我们，我们也是收到了群众举报, 这才上你家‘看看’, 只要确认你家里没有违禁的东西, 你放心, 我们一定马上撤走！”苗长江苗主任作为革委会钢铁厂分支机构的头头主动站出来‘好言相劝’。
姚书记只淡淡看了他一眼, 理都没理他, 于老头不动声色的往人群后面看了一眼, 转过头就是一声冷哼：“凭什么让你‘看看’？谁知道你们背地里会不会往屋里塞点东西？”
“告诉你们，识相的就麻溜回去, 咱们还跟以前一样, 井水不犯河水，不识相的——”于老头扫了一眼在边上不言语的万主任, “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！”老头说完就向王处长使了个眼色, “小王，看严实些, 可不能随便让个阿猫阿狗的闯进来！”
王处长一来就领着一群人堵在中间，这会听见了点点头：“请领导放心！”然后就招呼手底下人, “都听见了，给我打起精神来, 看严实些！”
万主任看着对面乌央乌央的人, 有点后悔自己人带少了，只是再僵持下去, 对自己这边就太不利了，万一人家趁着这空档，把东西找出来怎么办, 那他不是白忙活了么。
万主任低头看了看手指，然后轻笑一声，抬头看着姚书记：“姚大书记，你这么着就没意思了，我们也是按着规矩办事，你带人拦着，想干什么呀？”
万主任扫视了一圈，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姚书记：“难不成还想跟中央对抗？”说着突然把脸一拉，“我劝你还是配合的好，不然后果可就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！”
说完就朝苗长江递了个眼色：“行动！”
“要是有人敢公然闹事，都抓起来！”万主任目光扫向人群，“我倒要看看，谁胆子那么肥，敢公然挑衅王法！”
家属院的一帮人被他一看，都纷纷低下头，不敢跟人对视，就怕被这帮人惦记上以后特别针对，他们都是小人物，可不敢冒那个险。
姚书记一看苗长江带着人就往里冲，立马大吼一声：“我看谁敢！”
王处
长领着一帮人死死拦着苗长江刘彪一伙人，两边推推搡搡的眼看就要打起来，听见姚书记一声吼，都暂时停了下来。
姚书记见两边暂时停下来，心下略松一口气，他往前走了两步，朝对面喊话：“我们钢铁厂不是一般地方，真要弄乱了耽误了生产，你们担的起责任吗？”
“姚书记，只要你配合我们，我们保证不添乱！”万主任也往前走了两步，两人中间只差几步之遥，他看着姚书记，表情有些戏谑，“这么好的厂子，我们也不想弄乱，就怕有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，挟厂子以令职工啊！”
他看了看边上绷着神经的人群，“姚书记好本事，才来一年不到，就把人心给笼络到这个程度！”说着就陡然声色俱厉起来，“可你不要忘了，这是国家的厂子，不是你姚建新个人的厂子，你带着人公然反抗国家政策，抵制我们工作，你想干什么？嗯？你眼里还有政府，还有组织吗？啊？”
“我最后再奉劝你一句，赶紧退散人群，配合我们工作，否则耽误了我们的工作，后果也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！”
说完不等人回话，就大手一挥：“给我冲进去！”
苗长江一伙人一听就又要往里冲，王处长赶紧带着人拦，姚书记连忙挥着手大喊：“都给我停下！”
“停下，都给我停下！”
他快步走到人群中央，对着苗长江他们喊话：“你们不要冲动，这大年边上的，谁受了伤都不好，大家都听我说一句，说完我肯定配合！”
苗长江往万主任那边看去，万主任抿了抿唇，没有直接表态，而是走到姚书记跟前：“姚书记，你不要再拖延时间了，我们这已经被你耽误了很长时间，大家都很忙，你真要清清白白的，给我们看看又怎么样？”
说着就又朝苗长江使眼色，那边苗长江一得着指示，就使出浑身力气带着人往家属院冲，这边万主任生怕姚书记再捣乱，他顺手一把拽住他胳膊：“姚书记，就让他们去看看，一会就好了。”
姚书记被人拽住，气的想骂娘，眼看自己动不了，就想给老于使眼
色，扭头就见吴秘书已经出现在人群里，还微不可见的跟他点了点头，姚书记瞬时就放下了心，不过为了掩人耳目，他还是拼命挣扎了一番，“姓万的，你赶紧给老子撒手，听见没？我好歹是国家干部，你还没权利抓我！”
万主任死死拽着他：“姚书记，我可没抓你，我只是希望你配合我们工作”眼瞅着自己人冲进了家属院，万主任心里大松一口气，他就怕拖下去会出意外，现在好了，应该问题不大了。
于老头本来见姚书记被万主任牵制住，还想冲过去，结果被人拉住，扭头一瞧是吴秘书，立马提着的心就落了下来，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，心里都松了口气。
于老头于是也就不想着冲过去救人了，而是悄悄走到王处长边上，给人打了个手势，王处长本来还想拼死拦着的，结果一看见领导的手势，就给手下几个领头的使眼色，装装样子也就让他们过去了，然后就跟着人一起冲进了家属院。
查肯定是要让人查一下的，不然说不过去，那帮人也不会走，只是时机很关键，总不能明知道家里有问题，还开着大门欢迎人去查？肯定要给吴秘书争取一点时间解决了隐患才让人进去。
围观的人群一看大部队都冲进了家属院，也着急忙慌的跟着去了，一方面是为了得到第一手的消息，另一方面也是怕人没事找事，甭管谁家都进门‘看看’。
这么一跑，家属院门口不剩下几个人了，姚书记吴秘书和于老头，以及那一边的万主任和他秘书，总共就五个人。
姚书记见人进去了，一把甩开万主任的手，离开两米远才眼神冰冷的看着他：“姓万的，你也太猖狂了！这里是钢铁厂，可不是你们革委会，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！”
万主任这会只等捷报传来，颇有些志得意满，嘴角往上勾着，显见的心情不错：“别这样嘛，姚书记，我们这也是为了工作，人民群众有举报，我们革委会总不能不管，人主席说的好，做干部的切忌不能脱离人民群众，要聆听人民群众的呼声”
说着还顿了一下，“你应该能理解我
啊，上次那谁，那个，就是那谁来着，好像一老师萧啥的，不就写了举报信吗，我看你们钢铁厂就处理的很好嘛，怎么这回轮到你自己就不行了呢”
“你这样不行啊，姚书记，当干部的就得以身作则，可不能搞严以律人宽以待己的那一套，得一视同仁，人过去王子犯法还以庶民同罪呢，如今都新社会了，咱们总不能还比不上古人，你说是？”
“行了行了，”姚书记听的烦，直接摆手打断了他，“你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，整天没事找事！”
万主任立马沉下脸来：“姚书记，你说话得负责任！”
“我们怎么唯恐天下不乱了？这要不是有人举报你，我们能上赶着找你麻烦吗？”他嘲讽的打量姚书记，“自己立身不正，就不要怪人民群众火眼金睛！”
“到底怎么回事儿，你我心里都有数，你跟我装什么装？”
姚书记冷冷看着他：“我说你是帝国主义派过来的特务？不然怎么老想着搞我们钢铁厂呢？”
“我们钢铁厂是国家重点项目，造出来的钢铁是要拿去造大炮，造坦克，造飞机的，你成天的惦记毁掉我们钢铁厂，我不得不担心你的居心问题啊！”
说着他还意味深长的看着万主任：“连中央□□都知道我们钢铁厂乱不得，偏偏有人成天惦记着毁掉我们钢铁厂，我看里面怕是大有文章，回头我得向上面反应反应，有些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，有备无患！”
万主任咬紧腮帮子：“你什么意思？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党员，你这是污蔑，知道吗？”
姚书记背着手，淡淡看了他一眼：“什么污蔑不污蔑的，发现问题就得查啊，特别是你这种心思不明的，更不能掉以轻心，刚你自己不都说了么，做领导的得以身作则，一视同仁，咱们是新社会了，可不能被个古人比下去，你说是？”
姚书记将万主任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，说完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，看都没看万主任一眼，背着手就往家属院里走，于老头憋着笑看了眼气的有些面目狰狞的万主任，就小跑
着追姚书记去了。
万主任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，心说就再让你们得意一会儿，到那时候定要你们好看，等人走远了，附近只剩下他跟秘书，他这才恨恨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：“狂个什么劲儿！”
“王秘书，那边到底怎么说的，确定没问题？”万主任定定看着家属院大门出神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，“唉，本来计划的好好的，偏偏让那丫头给搅和黄了，不然哪来这么多事！”万主任想想就生气，本来按着计划行事绝对是万无一失的，偏偏中间出了岔子
“只要那丫头按着她妈说的做了，应该就没问题！”王秘书回答的很小心，之前说要计划提前他就不同意，结果没一个人听他的，既然如此他也只能作罢了，现在人都已经进去了，再说那些又有什么意义，难不成还能反悔？
万主任听完心里更没谱了：“你说那丫头会按她妈说的做吗？那可是她干爹，还一直对她挺好，这要是她万一不忍心那咱们今天可就白跑了！”
“应该不会，都快成一家人了，她巴结你还来不及，怎么可能会反水？”
王秘书心说何止白跑啊，他们那点小心思也会彻底暴露在人前，动静闹这么大，想人不知道都不可能，只是现在已经行动了，覆水难收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。
万主任皱着眉头，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了：“我要早知道那丫头这么不靠谱，我肯定不掺和进来。”这么不靠谱，弄回去做儿媳妇，不得成天给人擦屁股吗，一想到那丫头过往的一些丰功伟绩，万主任就更加后悔了，“唉，当初就应该拦着的！”
“主任，咱们也赶紧您进去看看！”真不知道领导脑子里在想什么，如今事情都已经闹成这样了，难不成还能打退堂鼓不成！
万主任知道秘书有些忌讳这些私人问题，可他还是想跟人说：“小王啊，你跟我说说，这次的事，是不是我做错了？”
万主任说着又是一声长叹：“你不知道，我这心啊七上八下的，总觉得要出事儿，我以前还没有过这种感觉，我觉得不大好，你旁观者
清，也帮我看看，是不是我做错了？”
王秘书被逼的没法子，只好硬着头皮发表一下看法：“主任，现在箭都射出去了，再说这个也来不及了呀！”当初他又不是没劝过，没人听啊，非要跟人里应外合，结果现在就出岔子了。
“是啊，箭都射出去了，没法回头了！”万主任有些颓然，随即又强打起精神来，“算了，没准就成了呢！”
“这一年多，咱们受了他们多少鸟气，我一想就气的睡不着觉，这次要是能把那帮人一锅端，我是做梦都要笑醒！”
“主任，其实咱真没必要掺和进来，咱们就是赢了，难不成上面还会把钢铁厂交给我们管？想想也不可能，那咱出人又出力的图啥，这不是全帮人做嫁衣裳吗？”王秘书到这会儿都觉得没必要跟钢铁厂死磕，磕赢了没好处，磕输了倒大霉，何苦呢。
万主任抬头看了一眼王秘书，摇了摇头：“你啊，还是见识短了些！”
“谁说就一定要亲自管才叫管？真要让姓左的上来，以后人家不得给咱面子？你家有什么亲戚想找个工作，咱们不就有路子了吗？”
说完他又拍拍王秘书的肩膀：“小王啊，做事还要往深了想想，别总局限于表面，姓姚的不鸟我，他在那个位置上，我才真叫一点好处都没有呢！”
“算了算了，我就当结个善缘，就凭那人这股子的狠劲儿，以后不定当个什么大官呢，我提前跟人交好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”似乎是把自己说服了，万主任精神了不少，“走，咱们也去看看。”
王秘书知道领导的调性，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有件事还是挺好奇的：“主任，那丫头如今都毁容了，你还让她进门？”
万主任本来就担心这个，这会听秘书问起，也禁不住有些发愁：“应该可以治好的？那什么不是有那种老中医很厉害的吗，什么都能治，应该可以治好的，我回头再劝劝老二，长相不重要的，只要咱们两家能结亲，以后想找什么女人没有？”
王秘书彻底无语，不过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：“主任，你还是回去好好跟人说一
说，省得他从别地儿听到跟你吵。”
“唉，真是没一个省心的！”万主任一想到那个儿子，也是直摇头，当初要不是他看上那丫头，他也不能上那条贼船。
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家属院那边赶
那边姚书记一远离了万主任的视线，就赶忙问吴秘书情况，吴秘书两边看了看，确定没人，这才从大衣里面掏出一叠东西出来：“这是我在那丫头房里找到的，你瞅一眼！”说完就把带着他体温的东西递给了姚书记，自己走远了点顺便望望风。
姚书记自己一个人看不完，分出一部分给于老头：“你也看看！”然后就快速浏览起来，那真是越看脸越黑，看到后面，手都开始抖了，“你看看这字迹，这要不仔细认，我都认不出来，准备的够充分的啊，连我的字都模仿的这么像！”
“还有这，这都什么东西，我什么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，我压根就没说过，还有这些信，这这都从哪儿来的？”
姚书记看着几可乱真的一堆信件，大冬天的都吓出一身冷汗来：“这是想我死啊！”说着就老泪纵横，“我对她不薄啊，前些年虽然没接来，可也没少寄钱寄东西，后来调到这边，就立马把人接来了，这几年一直好吃好喝的待她，怎么，怎么就成了这？”
“唉，好在东西找出来了，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！”
于老头也是边看边摇头，真是千防万防，家贼难防啊，老姚对她多好，那是比亲生的都他要好，结果就落了个这！
这要真如了他们的意，不光老姚落不了好，就连他几个亲生子女都得跟着倒霉，不想倒霉也就只能划清界限了。
“你今儿就听我一句劝，回头赶紧把人送走，留着这么个东西在身边，那是防不胜防，还不如请走自在，免得暗地里被人咬一口！”
姚书记又是气又是寒心，身子都站不大稳，于老头看着叹气，赶忙上前扶了人一把：“你这又是何苦呢！”
“咱们算是对得起榆木疙瘩了，这些年时时照应着，物质上面没一点亏待的，如今那丫头居然干出这事来，那真不能怪你
狠心了，你不为自己想想，总得为几个孩子想想，为你几个孙子想想！”
肖燕亲爹叫肖榆，因为出生的时候正是吃榆钱的时节取的这个名字，又因为他一把年纪对男女那点事上还不太开窍，所以战友们都喜欢叫他榆木疙瘩。
姚书记一想因为自己还可能会连累几个孩子，心里更加愧疚了：“是我对不起他们，这些年太过忽略他们了！”
于老头看的不忍心，就劝：“亲父子哪有隔夜的仇，回头你好好跟孩子说说也就好了！”
“姓万的来了！”吴秘书远远见人来了，赶忙跑回来，一把抢过两人手里的东西就找个角落塞进去，又仔细记了一下位置，想着等回头事了，再偷偷取出来烧了。
都弄好了，他这才长舒一口气，天知道，他刚才揣着东西有多紧张，就怕万一被人发现不对劲搜个身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。
“先离开这里！”于老头看吴秘书规整的差不多，就拉着姚书记快步走。
走了一段，于老头还回头看了看，没发现人跟上来，这才问吴秘书：“小吴，你怎么还把东西拿出来了？那玩意儿直接烧了就完了！”也省得姚书记看了伤心了。
“我怕时间来不及！”这要是烧了一半人来了，不是说不清楚么，当然他也有点私心，就是希望姚书记能早点认清那丫头的本性，不要再被人随便假哭两声就又给哄住了。
说实在的，这几年不说姚夫人烦死了，就他也被烦的不轻啊，干闺女闯了祸，姚书记自己工作忙，那一大半擦屁股的活都是他干的，想想就够憋屈的。
姚书记看了刚才的东西，这会心绪一直不高，于老头看他那样，也忍不住叹气：“早就跟你说了那丫头不行，你还不大相信，现在信了！”
“这样也好，早点暴露出来，也就不用怕她给咱一突然袭击了，你以后也不用操心她的婚事了，这回直接让她跟她妈走，不是听她妈的话吗，那就跟她妈去，也省得老嫂子一把年纪了还要伺候她！”
姚书记听人提起老伴，转过头就问吴秘
书：“刚才老太婆她还好？”
吴秘书抬头看了一眼姚书记，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：“夫人一个劲儿在那骂呢！”这会那丫头回家，估计得被气急败坏的姚夫人给打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