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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ad2();周孟没有立即离开祁州，而是先去茶馆打听了一下定县。
他现在身上的铜板不多，需要攒一些钱才能去定州，如今对他来说想要得到钱，可谓轻而易举，可当能够恣意妄为的时候，他反而有点不敢走捷径。
倒也不是不想，就是迟疑了。
这一路上他见过乞讨的人，看到过挑着担子走好几里路卖货的人，见到过拮据的秀才们风餐露宿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，还看到过孤儿寡母奔走千里逃难的，还看到过流放的人。
钱，真的是个好东西。
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么着有点受虐，真搞不懂自己怎么想的。
他打算先到原先的地方，继续乞讨，等到了地儿一瞧，不由瞠目。
老乞丐看到他眼前一亮，赶紧过来打招呼，“刚才我还以为眼花了，果然是你。昨儿听说你被府衙的人抓走了，你没事吧。”
“没事。”
周孟咧嘴笑了笑，好家伙，这儿居然多了好几个怪模怪样的乞丐，立着个牌子，捧着本书，看不清读的什么书，但是很破旧，有些则看一眼书，用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，很有模样。
见他盯着那些人，老者道：“都是学你的，昨儿下午就有了。别说，倒是真的有不少人施舍。
你是不知，还有人拿此教训家中的孩子，就连本地的教谕还专门来围观，说祁州学风浓厚，连乞儿也向学。”
周孟无语，也有些哭笑不得。
他干脆朝老乞丐打听定县，老乞丐诧异，“你打听这个做什么？”
周孟说想去那边，老乞丐赶紧摆手，“去不得去不得，那里常年有胡人骚扰，危险的紧危险的紧！”
周孟犹豫，昨个儿高崎也没提到这一点啊，他又问了一遍，老乞丐告诉他去年有一批胡人来抢粮食，不过被定边军给驱走了。
周孟了然，辞了老乞丐。
他如今只能重新计划一下接下来该做什么，边走边琢磨，一路上看到好几个捧残书的乞丐。
行吧，连乞丐都内卷了。
城中招工的商铺不少，他找了一家酒楼当账房，要求识字且会算学，这个他还是在行的。
吃吃睡睡的日子才告别不久，现在磨墙根晒太阳的日子再一次一去不复返了，又回到了原点，活着也就是这么个过程。
他实在想不出还能干点什么给日子添点不同的滋味。
“还能干点什么呢？”他边走边自言自语。
“哎！抱歉抱歉！嘶——”
周孟撞到了人，只是这人反应很快，避了一下抓住他的胳膊，见此人也是一个乞丐，周孟赶紧说：“没事吧，对不住对不住。”
那人松了手没搭理他便走了。
周孟抚了抚肩膀，被他抓的地方有些痛，此人力气好大！
周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，眉头打皱，揉了揉胳膊，才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，唬了他一跳。
“做什么？”
高岑哼道：“你不会又要去当乞丐吧。”
周孟绕过他径直离开。
高岑赶紧追上来，“等等，等等！我有话说。”
周孟没理会他，高岑边走边道，“跟我走，我爹爹和我哥要见你。”
“不去。”
“知府大人的话你都不听，你好大的胆子！”他猛地跳到周孟面前，拦住他，“我爹爹真有事寻你，衙役之前没找到你，我是跟着出来的，呶，你看那边。”
周孟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，一个穿着便衣的衙役走了过来，那人冲他拱手，说明了情况，将他带到了一家酒楼。
高岑将他带到了定好的雅间里，高大人和高崎并不在里面，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，屋外传来脚步声。
高岑连忙跑过去，掀开帘子，“大哥。”
高崎点头，眉间带着一丝愁澜，走到进来对周孟拱手，“贤弟，又见面了。”
周孟摇头，高崎从袖口中掏出一物，交给周孟，周孟疑惑。
他解惑道：“我父亲为你办的户籍文书，你日后便不用奔波各地了。之前贤弟走的匆匆，我们还未来得及感谢，还请贤弟稍作片刻，我有东西给贤弟。”
周孟抱着手臂道：“多谢，这户籍文书已经弥足珍贵，其他就不用了。”
高崎摇头，“贤弟先坐。”
高崎轻轻呼了口气，周孟垂眼盯着脚下的一块空处发呆，高崎忍不住道：“今日的我爹爹在审一桩大案，贤弟可知审的是何人？”
“不知。”周孟没瞧他。
高崎自顾自道：“昨夜孟大人被人行刺，伤了肩胛，连夜审问了一番，不料那人咬舌自尽，所中之毒乃是云内的瑞香狼毒。孟大人查到了一些线索，今早报给了我父亲，我父亲抓了一个贩卖皮货的人。”
高崎起身道：“此人在祁州经营数年，没有搜到来往信件，但却查到那刺客此前曾多次去其铺子。”
“一晚上就能查出来这么多东西？”
“是孟大人的一个妾侍所言，另有一些商户也交代了不少。”
“那这刺客是……”
高崎有些尴尬地说，“是孟大人的外室。”
“外室？情人，美人计？”
高崎迟疑了一下，“大抵是这么个意思。”
“是那些商户送的？”
“是。”
“你想要我做什么？”
疾步走进来的高府下人端上来一个匣子，周孟斜瞟了一眼。
“此番的确有求于贤弟，想请贤弟能以之前的身份帮忙探查城中可疑人物。”
见周孟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，高崎道：“贤弟有所不知，这些乞儿散布城中各处，看似不起眼，但大多数为了果腹，很会察言观色。
他们又既能全城走动，又常在同一个地方行乞，对民间新事物颇为敏锐。府衙的人会在城中搜捕，他们则可做探子帮忙打听消息，还请贤弟帮忙。”
“若仅仅是孟大人的事，定不会如今日一般偏劳贤弟，此事说来话长，上个月曾发生过几场火灾，大火起得有些不同寻常，人心才稳，却又出了此事。
那些人在暗处，不好抓到把柄，故而出此下策。无论成与不成，父亲与我都会感谢贤弟此番奔劳。”
周孟叹气，觑了一眼高崎，狠狠瞪了他一眼，“换成铜板和碎银。”
高崎脸上浮现一丝喜意，“多谢贤弟！”
-
周孟抹黑了脸召集几个曾经受过他恩惠的小乞丐，给了他们一人一串铜钱并几个银角，让他们发动身边的人到府衙外、孟大人家以及高崎所说的那间皮货铺子附近盯着。
叮嘱他们尤其要注意有没有胡人或者一些行迹鬼祟的，以及面孔格外陌生的人出现，傍晚时分到怀桥附近集合，互通消息。
并许诺消息有用外加一成银钱，几个乞儿喜得立刻答应替他跑腿。
周孟吩咐完以后自己向老乞丐打听起之前发生的几场大火，无奈老乞丐也是月前才到此地，与他相差无几，所以周孟只去当时发生火灾的那一片去打听。
发生火灾之处在最为热闹的董家巷附近的瓦子里，那里常年有杂耍、传奇、傀儡戏等表演内容，还卖药、卖卦、探博、饮食等小集市，人流量格外大。
凑到乞丐堆里，周孟邀那些人玩猜拳，三局两胜赢钱，反正周围也有赌博的人，不打眼。
连输了好几场，几个人见他虽然输了却不气恼，便有心搭话，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起来。
那几个人问起他来，说这一片也没见过他，面孔陌生得紧。
周孟就怕他们不问呢，便将自己在何处乞讨，被人打过，还给抢了地盘一事说了，那几个人感叹，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，一个个说起自己的惨痛来。
周孟不着痕迹地感叹，听说最近起了几场大火，官府倒是修缮地极快，这些卖东西的人又来了。
周孟忍不住瞧了一眼瓦子，问起里面的表演，说自己也没看过。
那几个人告诉他什么表演最惊险有趣，又历数以前的一些掌故，周孟听得津津有味，忍不住问，“这人多也热闹，只是最近天儿热，要是不小心再起了火，可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那几个乞丐呸呸了几句，“不吉利不吉利，若是再起火，我们这些人也得遭殃，好些天没处去乞讨。”
周孟连连点头，“是这个理，我这不是听了别人的话害怕吗。之前有个老乞丐说这一场接一场的火，怕是天爷震怒了，据说还失了不少性命，听着怪吓人的。”
其中一人感叹几句，说起之前的火灾来。
据他说，是一个杂耍的人玩烟火让瓦子里突然着火了，众人推搡间踩死了好几个人。
还有一场是因为驯猴子，叫猴子将火星子扔得到处是，瓦子关了好久才又重开，只是没开多久又起了场火，原来一个棚子给人浇了桐油，好在给人及时扑灭了火，本来这一片就要关了的，不知为何又重新开了。
一个眇目的乞丐低声说，“这火指不定是有人故意放的。”
周孟不屑摆手，“谁有这么大的胆子，也不怕给官府抓了，胡说，胡说！”
另外几个乞丐也起哄起来，“瞎子最爱神神叨叨的。”
“戏本听多了，谁活得不耐烦了，没瞧见还有几个差爷时不时在这边晃荡呢。”
眇目乞丐忍不住道：“我亲眼所见！”
那几个人纷纷看向他，继而大笑起来，几人杂七杂八地嘲笑起他来，“我们两只眼都没看到，你一只眼倒看得清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