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村野情
第一章永远的大皇后
川北的农村，不仅仅是川北的农村，我们的父母，甚至父母的父母，他们的婚姻与爱情分离，爱情与性分离，性与婚姻分离，于是就有了无数没有办法说得清道理的故事。
转过滚龙岩还有半里路就到家了，七毛子自己都没有想清楚，就让送他的摩托车先回街上，自己背起行李走路回家。
还是山坡上单家独户的那个院子，没有鸡叫没有狗咬，很熟悉的婆娘在床上操作的叫声和节奏，在院子里清楚明白地飘荡。七毛子像触了电样的浑身一抖，心脏一阵收缩，顺手操起屋檐下的一把锄头。
他轻轻地把锄头放下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按钮，悄悄地绕到卧室的窗下。龟儿子婆娘偷人偷得这么猖狂，窗子没关窗帘没拉。男人女人都在喘息都在吼叫，就怕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偷人。山上本来人就稀少，除了毛桃子当了个村长算是年轻男人，其他年轻男人都出去打工，老人送了小孩上学就在家做点家务，没有事没有哪个出来闲逛，这里你喊起号子偷人都不一定有人晓得。
七毛子实在是忍不住了，在窗外吼了一声“暂停！”
床上的两个人吓得滚到了地上，慌忙穿好衣服出来，见七毛子坐在院子里抽烟，三个人都没有那种要砍要杀的紧张。婆娘柳青叶走到七毛子跟前，“七毛子，你一年半年难得回来，我是女人我也有需要，今天是我偷的毛桃子，对不起你的人是我，你要跟我离婚还是把我灭了我没有二话，你不要为难毛桃子”。
“七毛兄弟，事情已经做了，错也错了，要啷个处理都依你，我一个人承担。”
没有想到七毛子那么平静，很随意地吐了口烟，看也没有看他们两人，说了句‘那就按老规矩”讲对付’’。
自从这苦竹湾有了人，自从这苦竹湾有了很多人，不管是丙子丁丑年逃饥荒，还是那几年避战乱，或者是拐了别人的小老婆，也有打了败仗的逃兵带走了官太太，到了这里就安了家，把这里当成了世外桃源。反正这里偏远闭塞却人烟不少，从来就不缺漂亮的女人，从来就没有断过偷人养汉的事，从来就有偷到了又遭捉住了的事。捉住了就不得放过你，你害怕偷人被人晓得，那就是要让人都晓得，你害怕被人收拾，那就要专门找人收拾你。找七八个品行端正、德高望重，上了年纪的老头来”讲对付”。双方都脱光了衣服，然后从上到下套一个大麻袋，面对面站在院坝里，把自己所有偷人的事，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。至于怎么处罚，那就是老头们说了算，不让你去跳河，你也得要有脸再活下去，偷男人偷婆娘的标签一直都贴在身上，活着也得夹起尾巴做人，都还是怕呀。怕也还是有人在偷，从来就没有绝过。这些年，能出去打工的都出去了，就连老头都不多，今天拼凑起来的那些人，没有一个是好清白的，只不过现在不行了，就给他个婆娘也搞不了，最多只是流着口水笑一下。
七毛子给他们泡茶打招呼，然后骑起摩托上街买酒去了。毛桃子帮柳青叶做饭，酒足饭饱才好“讲对付”。老头们在一起喝茶的兴致远没有互相翻风流账的兴致高。
这里有一个好像是下了咒语的规矩，如果是姑娘，即使她再漂亮你也拼了命的喜欢，也只有年龄相当的找媒人说亲成功再娶过来，没有人会做出格的事。但只要你嫁了人，那就没有什么顾忌了。
大皇后已经去世好几年了，她的美貌她的风韵至今还没有人能超越，尽管这里不缺美女。曾经是永恒的大皇后，轮流的小皇帝，还没有死的小皇帝现在就坐在那里喝茶。
大皇后是大地主家的，很小就过继给她的姑姑，她的姑父是教书的先生，在那个年代的‘四清’运动时，有人说他是解放前的教书先生，教的书认的字都有毒，就把他弄去修水
库，水库还没有修完，他竟然在大会上说这水库修起也是白天装太阳晚上装月亮。纯粹的迂夫子，尽管他是说对了，那水库从修起到现在就没有装过水，到现在还是个大土坑，他却在水库工地上被批斗死了，家里就只有姑侄两个女人。
大皇后到了该结婚的年龄，美貌已超出了这一湾的女人。身材高挑标致匀称，看似瘦弱却举止有力，鹅蛋似的脸上是永远红润的双腮，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是看到要流又流不出来的泉水，黑亮飘逸的长发很随意地用花手巾扎着，随时在脑后摆来摆去，像无形的纤绳牵动无数的眼睛。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人搞不懂的，这么漂亮的姑娘却找了个远地方的人来当上门女婿，听说也是阶级成分不大好的。结婚那天，上门女婿被灌得烂醉。
夜不太深，月亮也不太好，帮忙的和客人散尽，这个孤立的小院同山村一起融入了宁静。没有人知道黑天棒是怎么进来的，大皇后已经被吓得双腿无力，浑身发抖，蹲在昏暗的墙角。黑天棒人高马大，顺势搂着大皇后，要干啥事再也明白不过。
“你是乡长，又是党员，你做这么不要脸的事，不怕我去告你？”
“我宁愿不当乡长，也要要你。”
“你自己有婆娘有娃儿，还做这事，错披人皮。”
“十个婆娘都不如你，我想你想了好多年了。”
“你要硬来，我就去死。”
“你死了，你姑姑咋办？”
“才刚结婚，怎么做得出来这不是人做的事？”
“你不结婚我还不来。你放心，我想办法给他安排个工作。”
看了眼酣醉在床上的男人，大皇后眼泪奔涌而出，无奈地解开了衣扣。
黑天棒从内到外都彻底满足了，才从后门溜出去。姑姑屋里亮着灯，门也没有闩，大皇后坐到姑姑的床上，压低了嗓门哭泣，姑姑抱着她，让她哭够了才劝“姑娘啊，我们命苦，我们成分不好，吃了亏还说不出来，男人都是些野物，哪个都想来霸占你。想穿了，女人是拿给男人睡的，哪个睡不是睡。”
不到一个月，大皇后的男人被安排到一千多里外的森工局伐木，那年月，家里有人吃国家粮领工资，是很难得的。
黑天棒当乡长，成了这里的驻队干部，是这里的天王老子，没有人敢把他怎么样，比皇帝还皇帝。他有事没事就往大皇后家里跑，与其说是去睡皇后，还不如说是在告诫其他男人，这地方是我的，你们哪个都别来。
黑天棒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人，姓啥子，爹妈是哪个，不到四岁被丢在大街上没人要，衣服扯成了几条筋，脸上脏得一塌糊涂，只剩下一双眼睛在转。大地主韩八爷看他遭孽，把他捡回家，养得大一点就让他一边读私塾一边放牛。再大一点，他把韩八爷的小老婆睡了，然后就参加了土改工作队，把韩八爷的房子改成了自己的，韩八爷去住山上的牛棚。把睡过的小老婆嫁到了很远的地方。有点文化又工作积极，当上了乡长。人长得黑做事也黑，苦竹湾的人只晓得叫他‘黑天棒’。
黑天棒在大皇后那里当皇帝的时间并不长，最后的皇帝是黑天棒的舅老倌大毛牛，他陪大皇后到最后，直到死后入土安葬。今天他坐在那里喝茶，其他的几个老头拿他跟大皇后的风流事过嘴瘾，那几个老头同样也去大皇后那里做过皇帝。
春寒未过，月色朦胧，差不多到了后半夜，黑天棒从后门溜出去，很快就消失了。大皇后刚要闩门，门被用力推开，又很快被关上，大皇后以为是黑天棒又转来了，随手把门闩上。大毛牛抱起大皇后放上床，顺手拉来铺盖把两个人盖在一起。在墙边守了大半夜，冻得瑟瑟发抖，话都说不清楚。大皇后要用脚蹬他，他死死地抱住大皇后，要她使不上劲。
大毛牛高大蛮实，力气大得无人能比，大皇后知道反抗无效，干脆不再蹬他。
“大毛牛，你明知道黑天棒刚出去，你跑进来就不怕他晓得了收拾你？”
“为了你，我命都可以不要，还怕他收拾。”
“你马上出去，我就当没有啥事。不然我就要给你婆娘说，看你今后在婆娘娃儿面前咋个做人。”
“要你是大事，那些都是小事。我哥你都要了，今晚上你要也得要，不要也得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