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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将,将军?” 丫鬟冷不防看见窗口的秦萧,皆是唬了一大跳,反应过来后慌慌张张的就往地上跪,趴着头也不敢抬。 “奴婢们不知将军在屋子里,所以说话声音大了些,惊扰了将军,还请将军恕罪。” 秦萧居高临下的瞧着她们,冷峻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,淡淡的又重复问了一遍。 “你们刚才说,夫人让你们洒雪芽粉,这是什么东西?” 丫鬟见他不是要怪罪的意思,这才定了定神,小心翼翼的答道:“是用来驱虫避蛇的一种香料,很是灵验的,只要洒在屋角墙沿,就什么蚊虫鼠蚁都就都不敢靠近了。” “是啊。” 另一个丫鬟也跟着说道:“它不仅能避虫,味道也极好闻,放在屋子里还能除潮祛湿,比硫磺粉和熏香还好使,夫人很喜欢用的。” 秦萧垂眼朝她们手中捧着的木盒扫了过去,抬了抬手。 “就是这个?拿来我看看。” “是,是。” 丫鬟们赶紧起身,小心翼翼的将手中木盒从窗台递了过去。 秦萧接过盒子,手指捻起里头盛着的雪白粉末,放至鼻尖闻了闻。 清新甜沁,如雪后初晴的嫩芽般令人心旷神怡,难怪,会叫“雪芽粉”这个名字。 好闻是好闻,不过这味道,很熟悉,好像他和姜千娇成婚后不久,进到这院里屋里,甚至床边,闻到的就都是这个香味。 他原以为,这只不过是姜千娇带过来的普通熏屋子的熏香而已,却原来,还有这么多的效用么? 秦萧捻干净了指尖上的粉末,将盒子还给了她们。 “做你们的事去吧。” 丫鬟们哪里敢多问一句,忙接了盒子行礼匆匆便退了下去,自去洒扫不提。 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一直在他身边萦绕不散,往常闻惯了的,可今日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。 秦萧负着手,在原地静静的站了会儿后,回身走到床前,把那轻纱帐幔上垂着的一对芙蓉鸳鸯荷包解了下来,也放到鼻尖下闻了闻。 果然,这里头装着的,也是雪芽粉,怪不得这初夏的天气,帐子里却是从来半只蚊子也瞧不见呢。 她总是会寻到些这样的稀奇古怪的好东西来用,大约脑子里的那点聪明都用在这上头了。 秦萧不自觉的勾了下唇,浮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,刚想要将荷包重新挂上去,手伸到半中央,却忽然停住了。 他盯着那荷包看了半响,缓缓的收了回来,不知在想些什么,又将那荷包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,转身大步走了出去。 姜千娇休养了两日,身子已经完全的恢复了,不顾吴氏的劝阻,一定要出来自己那间贴满符箓的屋子,出来透透气。 “娘,再呆下去,我都要发霉了,您不觉得那些鬼画符的黄纸,贴满了整个屋子,看起来慎得慌吗?” “哎呀,别瞎说!” 吴氏拉了她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,紧张兮兮的叮嘱道:“这些都是老神仙做了法开过光的,你小孩儿家不懂规矩,别冲撞了,惹的神明不悦,让这符纸失效了可就不好了。” “娘。” 姜千娇拖长了声音软软的喊了她一声,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。 “您什么时候也开始学的神神叨叨起来了,神明哪有这么闲,连这种事都要管,不忙死了吗?再说,您说的那老道长这么慈悲心肠,神通广大,怎么还要靠卖这些符纸来骗您那么多钱呢?” “你这孩子!” 吴氏急的在她的手臂上拍了一把,带着些恼意道:“娘还不是为你好吗?这种事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,不然,你怎么解释你身上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病症,又是怎么莫名其妙好的这么快的?” “我······”姜千娇卡了壳,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。 “怎么,没话说了吧?” 吴氏嗔怪的点了下她的额头。 “对神明多点敬畏之心,总归是没坏处的,花点钱怎么了?只要你安然无恙,便是倾家荡产娘也是甘愿的!” 吴氏对她有多宝贝,多爱护,姜千娇自然是最明白,心中也是暖意融融的,抱着母亲的手臂靠在她的肩头,软糯糯的笑道:“倾家荡产可是不行的,那我大哥可要愁坏了,该拿什么娶媳妇儿呢?” 这话逗得吴氏先是忍不住一笑,但紧接着想起姜百言同安乐郡主那桩糟心的婚事来,又皱着眉长长的叹了口气。 “也不知你大哥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,这辈子的姻缘这么坎坷磨人!先是两个定亲的女孩子急病死了,让他无辜背上个克妻的名头,找不到好亲事,这好不容易这两年流言平息了些,咱们家也熬过了朝局动荡,能好好的给他挑个门当户对的贤惠姑娘了,谁知道又惹上了个女罗刹!这还没进门就敢对着你们兄妹喊打喊杀的,这等进了门还不得闹个鸡飞狗跳啊?她又是郡主之尊,皇后的亲侄女,身份这么贵重,我在她面前也摆不了婆婆的谱儿,根本弹压不了她,以后啊,我们家只怕是再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了,唉······” 姜千娇听着母亲的长吁短叹,想起高雪芙闯到靖平侯府来的那不管不顾的冲动劲儿,也是默默的有些担心。 她倒不是担心高雪芙会在姜家翻了天去,只要成了姜家的媳妇儿,天长日久的,总归能磨的她脾气放软的一天。 姜百言这个人吧,最是心软善良不过,虽然现在对高雪芙很是厌恶不喜,但只要两个人真正成了亲,他终究还是会认命,会负起一个当丈夫的责任,对高雪芙好的。 姜千娇怕就怕的是,这高老四心里是对秦萧有什么想法,从而对自己的哥哥抗拒憎恨,不肯回心转意,那他们迟早就会成为一对怨偶了。 皇帝的赐婚板上钉钉,也是没有办法可以反悔的。 但愿自己那天对她说的那番话,能够骂醒她吧······ “大哥呢?”她问道:“这两天好像都没看见他。” “出去校场练箭了。”吴氏叹道:“早出晚归的,不见个人影,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,也没多管他,由着他去吧。” 练箭? 难道是还指望着能赢了高雪芙,让她去退婚吗? 姜千娇摇了摇头。 若是别的,倒还好说,可这牵涉到皇帝的颜面,是不可能收回自己的旨意的。 高雪芙这么瞧不起姜家,对这桩婚事肯定也是百般不愿的,可依着她那火爆脾气,竟也是乖乖的接受了下来,这说明什么? 说明高家早已试探过,皇帝心意已定,没有转圜的余地,除非你死了一了百了,否则,只能是抱着圣旨,老老实实的成亲。 高雪芙会去死吗? 她如果会的话,也就不会气急败坏的闯到秦府里来闹着发泄了。 姜百言会死吗? 当然也不会。 他可是最怕疼了,手指头破个口子都要眼泪汪汪的哭半天,更别提是让他去以死明志了。 所以,就算是赢了射箭比试,这桩婚事也是退不了的。 只是这话跟姜百言去说,恐怕会更打击他,罢了,让他练练箭也好,全当是强身健体了,以后万一跟高雪芙打起来,总不至于太吃亏。 说到这个,是不是该给大哥准备两个会武艺的侍女跟在身边,也好在内院随时保护他,免得白白挨打······ 姜千娇胡思乱想了一会儿,回过神来,看向吴氏道:“爹爹呢?我想见见他,同他说几句话可以吗?” 提到姜如盛,吴氏叹气声更重,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儿。 “你一回来,我就派人递了消息去书房了,可他愣是不管不问,连句话儿也没有,若不是每天送进去的饭菜都动过了,我都要怀疑他压根就不在里头呆着了,只怕你去了也是白去,他不会露面的,你说这人,怎么就这么犟呢······” 姜千娇抿着唇,垂下了长睫,不知又在想些什么。 突然远远的从院子外头传来一连声惊慌失措的喊叫,似乎发生了什么极为不好的变故一样,听的人心中一惊。 “夫人!夫人!出事了!” 吴氏怔了下,朝院门外看过去,依稀辨的清那人似乎是伺候姜百言出门的仆人乐心,见他如此慌乱的喊声,只当是姜百言又遇到了什么麻烦,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,赶紧让人把他放进了内院来。 乐心连滚带爬的跑过来,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吴氏的脚下,带着哭腔说道:“夫人,不好了,大公子出事了!” 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 吴氏顿时着急了起来,下意识的就说道:“是不是他又被安乐郡主拦住了?骂他了还是打他了?” “不,不是,这回不是安乐郡主,是,是······” 乐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,明明是慌的不得了的样子,却半天又支支吾吾说不出口。 “你倒是说呀!” 吴氏急的直拍桌子。 “有东西塞着你的嘴不成?再不快点说清楚,赏你一顿好打!” “是,是······” 乐心抹了把眼泪,总算是稳了下心神,哭丧着脸说道:“大公子他被京兆府的官差给抓了去了!” 什么?! 吴氏同姜千娇立时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,忙追问道:“为什么要抓他?” “这······” 乐心为难的看着吴氏,不想说也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出来。 “大公子今儿在一家茶楼里,逼奸一位小姐不成,失手将人给杀了······” “你,你说什么?!” 吴氏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,倏地就站了起来。 “这绝不可能!言儿怎么可能干出这样荒唐的事来?他定是被陷害的!京兆府糊涂了吗?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身份,怎么就敢胡乱抓人!” “小的也是这么说的啊!” 乐心苦着脸说道:“可那茶楼里,人人都瞧见那小姐和大公子是一前一后进去的,大公子出来后,没过片刻的功夫,小二就发现那小姐衣衫不整的死在雅间里头了,当即就报了官,京兆府的衙役们追过来不由分说就把大公子给带走了,小的跟在后头,嘴皮子都磨破了,他们也不听我的,小的没法子,就只能赶紧先回来禀报夫人······” “怎么会这样?” 吴氏懵怔之下,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。 她的儿子从小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,如何敢去杀人? 这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啊! 姜千娇蹙着眉,从惊愕中镇定下来,看向乐心问道:“你可知死的那位小姐是谁?” 乐心连忙点了点头。 “知道,这几天一直在校场碰见过的,是那位南安侯府的孙小姐,也就是她派人来请了大公子去茶楼的!” 孙小姐? 孙鹤芳! 姜千娇微张着嘴,惊愕的半天都合不上。 怎么会是她? 成远侯府。 王筱薇正坐在一张圆桌前,挽起袖子在调配着各种盒子里装着的药材和香料,看起来心情甚好,嘴角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,还时不时的哼两句小曲儿。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,过一会就将有一个极好的消息在京城传的人尽皆知了。 那就是孙鹤芳同姜百言私下幽会鬼混的丑事被撞破,两个人都要声名扫地,被人戳着脊梁骨,丢光脸面了! 哈哈哈,真是痛快! 她想着自己布置的天衣无缝的这个局,得意的笑出了声。 孙鹤芳那个蠢货,听了自己故意提起的月老庙的那番话,果真还就去了那儿祈愿去了。 只可惜,她在那儿不会得偿所愿,只会“偶然”间听到有人在议论月老庙后头的一处巷子里,有个算姻缘极为厉害的神婆,牵线搭桥没有不成功的,凡是去她那儿求姻缘的,不管之前遇到了什么困难,都能迎刃而解,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美满姻缘。 这话让正为了姜百言的亲事而焦头烂额的孙鹤芳眼前一亮,也顾不得去细想这到底是真是假,赶紧拉着人问了地方,匆匆忙忙的就奔着那神婆去了。 当然,这神婆已经收了王筱薇的好处,对孙鹤芳的情况是了如指掌,自然是说的头头是道,一猜就中。 孙鹤芳只当她当真有能耐,更是深信不疑,自是许诺重金,求她指点自己的姻缘。 神婆一顿云里雾里的故作高深,把个孙鹤芳说的晕头转向之时,让她摇了个签筒,拿起掉下来的签子就连连点头,说是恭喜她,月老已经准了她这桩姻缘,只消她把红线给系到心上人身上去,自然就能如愿以偿了。 孙鹤芳大喜,忙问道:“那这红线指的是什么?我要如何才能系到他身上去呢?” “这个简单。” 神婆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红纸小包来,神神秘秘的塞到了她的手心里。 “小姐只需偷偷将这包东西混进他的茶水里让他喝下,就算是系上了红线,以后,他就会全心全意的喜欢上你,心无旁骛了。” “真的吗?” 孙鹤芳又惊又喜的看着手里的红纸包,又有些犹豫。 “这个东西喝了会对身子会有不好的后果吗?姜······他会不会有事?” “绝对不会。” 神婆信誓旦旦的保证,又东拉西扯的说上一大篇话,终于彻底让孙鹤芳打消了戒心,带走了拿包秘药。 只是如何让姜百言不发觉,还能心甘情愿的喝下去,是个大难题。 虽说在校场可以见到他,也可以倒茶给他喝,可那神婆千叮万嘱,喝茶时只能有他们两个人在场,若有第三人,这药便是不灵验了。 她的丫鬟可以避开,但是这校场上还有秦萧的亲兵在一直跟着姜百言,监督射箭,幕天席地又无遮挡,她压根就找不到独处的机会。 还好那神婆又给她出了主意,让她想法子把姜百言引到茶楼去,找个安静的雅间,沏杯茶给他喝,岂不是顺理成章? 孙鹤芳觉得有理,便趁着姜百言出门去校场的时候,派人去跟他说,安乐郡主因为他的缘故,正在茶楼辱骂厮打欺负她,依着姜百言善良的性子,是不会坐视不理,肯定会赶过来的。 只要他过来,自己就换上一篇说辞,定能软磨硬泡的让他喝下去那杯红线茶就是了。 只不过孙鹤芳不知道的是,那包所谓成就姻缘的“红线茶”,其实,是药性极烈的猛药,喝上一点儿,就能人兽性大发,失去理智呢! 哈哈哈,她不是做梦都想嫁给姜百言吗?那我就成全她。 只不过,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做姜家大少夫人,是别指望了,除了沉塘自尽,她就只能祈求姜家能大发善心,收她做个姨娘小妾了。 堂堂侯府嫡女去给人当妾室,我看她以后还抬的起头来吗?还敢在我面前神气吗? 不但要受尽世人的嘲笑讥讽,等那个脾气火爆的高雪芙嫁进来,可有的她受的,一定是动辄就被扇耳光抽鞭子,揍成一个鼻青脸肿的猪头。 哎呀,这可怎么办? 一想到这儿,王筱薇真是感觉自己做梦都要笑醒了。 以前怎么没发现,我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呢? 孙鹤芳,你不用太感谢我,这些,都是你自作自受的,谁让你眼睛长在了头顶上,瞧不起我还几次三番的羞辱我呢?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,你呀,都是活该! 王筱薇得意的挑着眉梢,看着手里已经快配好的雪芽粉,眼睛里的暗光沉了沉。 姜姐姐,你也别怪我。 本来,我跟姜大公子无冤无仇,不想毁了他的声誉害了他的,可是,你为什么偏偏要来逼我呢? 我全心全意的待你,你却将我的真心弃如敝屣,由着孙鹤芳那贱人压我一头,甚至还打算接纳她成为你的嫂子,只是因为她跟你一样金尊玉贵的嫡女千金,而我,是卑贱低微的庶女奴婢,所以只能当你一个逗乐的笑话,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你平起平坐的朋友,是不是? 怪我当初眼瞎看错了你,原来你也是这种虚伪傲慢的小人,那就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,以为我当真那么傻,随你耍着玩吗? 你不是爱面子重身份吗?那我就让你有个欺凌弱女子的无耻流氓大哥,让你们姜家颜面尽失,被全城的人当做一个笑话! 等你遭到无情耻笑的时候,你就会明白被人瞧不起是个什么感觉,明白我的那种锥心之痛了,说不定,到时候,我们就能成为真正的好朋友了,哈哈哈哈······ 王筱薇再也忍不住,捧腹乐了起来,肩膀都笑的直抖。 “小姐,小姐!” 琴儿面带慌张之色的进到里间屋子里来,左右看了看,小声说道:“出事儿了。” 王筱薇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笑出来的眼泪,挑眉瞥了她一眼。 “我当然知道出事了,还用的着你来说?” 她笑的得意洋洋的把玩着手里的香料道:“没能亲眼看着姓孙的那贱人出丑,真是遗憾哪。” 琴儿咬了咬下唇,又凑近了些,压低声音道:“孙小姐死了。” 王筱薇一愣,脸上的笑容瞬间变的凝滞了起来。 死了? 怎么会死了!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,请勿转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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